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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91章 飒沓如流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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齐国现在的法律的确更加严厉,但是远没到那等夸张的地步。齐国的国风,总体上来说,自姜子牙建国时起,树立的就是一种舒张、达观、自由、开朗的风气。姜太公封齐后,所采取的治国方略第一条就是简化繁杂的君臣之礼,顺应当地风俗,平易近民。这一条影响甚是深远,当前各国的诸侯、大臣想不遵周礼还得羞羞答答,遮遮掩掩,而齐君则大刺刺地把四夷舞乐、服装都搬进了宫廷。民间也是如此,女子穿男装,堂皇于市,也是齐国倡导的风气,很大程度上,如今天下各国的服饰风格,是以齐国为潮流的。

齐国为了鼓励商业,自管仲的时代起,便打开关禁,降低关税,规定带4马1车来齐国的商人,免费吃饭;带12匹马3辆车的既免费吃饭又免费供给饲料;带20匹马5辆车的除上述条件外,还专门配备5个俑役人员,以供使唤。以至齐国商业极为发达,外来客人极多,因此远来的庆忌和豆骁劲只携了四匹马,虽然风尘仆仆有些特别,在见惯了奇异外人的齐国人眼中,倒并没有什么奇怪。

齐国自管仲设立女闾(记院),各国纷纷仿效,目前从规模上来说,仍然是齐国最大。庆忌和豆骁劲入城以后,就到了齐国女闾集中地。这个齐国的“红灯区”横纵交叉几条大街,处处都是娼寮记院,骑马倚斜桥,满楼红袖招,莺莺燕燕,脂粉飘香。此处的人成份复杂,彼此又不会探问对方身份,乃是最好的藏身所在。

庆忌兑了些齐国刀币交给豆骁劲,对他笑道:“方才所见,此处妖娆美丽的女子极多,这一路奔波辛苦了,你可要寻一家去处,一尝销魂温柔滋味?”

豆骁劲苦笑道:“公子,卑下这两条腿都麻了,已经骑了一路的马,现在可是没有力气再骑胭脂马了,还是公子的大事要紧。”

庆忌哈哈大笑,说道:“好,咱们找一家私寮,扮做贩马的客人,且休息一下,待养足了精神,再去外面寻访他的下落。”

豆骁劲道:“公子,卑下不累,咱们现在就去吧。”

庆忌摇头:“不行,怎么也要先行住下,寄存了马匹,再沐浴歇息一下。事情越是着急,到了紧要关头越要沉得住气,以免功亏一篑。”

二人牵着马沿街而走,一见这么两条粗犷大汉,两旁青楼女子倚杆招手,媚眼飘飞,想要吸引了他们进去。两人只是不理,一路前行,沿着胡同走得深了,瞧见一户人家,院落不大,却显幽静,门口悬着一盏栀子花灯,表明这是一家私寮。

豆骁劲上前拍门,片刻功夫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迎了出来,身穿一袭绯色衣裳,瞧模样皮肤白嫩,眉目俊俏,配着那娇小的身材,香扇坠儿一般可爱,不过看模样该有二十五六岁年纪了。

她当门一立,瞧见门口两个威风凛凛的大汉,自己身高只到他们胸部以下,不禁吃了一惊,她把媚眼儿一飞,一手轻撩长发,吃吃媚笑道:“哟儿,两位大爷肯来照顾人家生意,人家欢喜的很,可是……你们这般威武的两条大汉,人家一个小女子,怕是要应付不来呢。”

这样人物庆忌自然不会上前答话,豆骁劲把眼一翻,凶巴巴地道:“少废话,开记寮的还怕鸟儿大。我们爷们刚到临淄,看中你这院子清静,要在这儿住两天而已。把灯摘了吧,钱是不会少了你的。”

说着,一摞沉甸甸的刀币已经放到了她的手里,那女子眼睛一亮,立即欣喜道:“使得,使得,两位大爷快请进来。哎哟,怎么还有四匹马呀。”

豆骁劲闷声闷气地道:“马料钱我会付的,担心什么,摘了灯把院门儿关了吧,烧水做饭,爷要休息一下。”

庆忌不声不语地进了院子,四处打量,只见小院倒还干净,左墙角一只鸡笼,养了几只老母鸡,正在院中散布。右边有一口水井,墙根下植了一棵枣树,满树枣儿,压弯了枝头。一垄三间的房子,中间堂屋门开着,进屋通向左右各有一间。

“姑娘怎么称呼啊,这院子就你一个人住吗?”庆忌看看院中情形,随口问道。

那女子提了灯关门进来,听见他问,上下一打量,这个虬须汉子五官英俊,语气温和,比那一个更加入眼,心中便有些喜欢,于是凑到跟前,柔声说道:“小女子名叫舒儿,这院子只是小女子一个人住着,极是清静。”

“不知两位爷上下如何称呼?”

庆忌淡淡一笑:“我姓席,他姓窦,都是贩马的客人。”

“哦,原来是席爷,窦爷,”她粉腮微红,盈盈地飞了庆忌一眼:“两位爷若是需要舒儿侍候,那是舒儿的本份。可要同时侍候两位爷,也太辛苦了些,席爷你看是不是……”

她看出来两人里这个姓席的才是说了算的人,想再多讨些钱来,豆骁劲跟上来,在她圆滚滚的屁股蛋子上狠狠捏了一把,笑骂道:“怎么跟小母鸡似的咯咯嗒嗒没个完了?要不要爷帮忙,帮你下个蛋出来?奶奶的,快去烧火做饭,准备热水。”

舒儿夸张地娇呼一声,捂着臀部跳开,头前跑进屋里去了。

豆骁劲对庆忌干笑两声,小声说道:“公子,对这样的女子,就得粗鲁一些,要不然就不象贩马汉子了。”

庆忌笑道:“再粗鲁一些也没关系,只要别让她来缠着我就好。”

他仰头看看天色,说:“走吧,进去歇息一下,就在这儿住下来,等天色晚一些我们再去打探消息。”

“诺!”豆骁劲答应一声,去马上把包裹了兵器的沉甸甸布囊取下来,提进了屋子。

庆忌吃了饭,又在热水桶里好好洗了个澡,一身轻松上榻躺下,一觉睡醒的时候只觉精神充沛,浑身舒泰。他事先照应了一句,不知道豆骁颈跟舒儿怎么说的,那风搔娘们果然没来纠缠他。

庆忌抻了个懒腰,着衣起来,走到堂室,见几案上放着一壶水,斟了一杯喝了,不见舒儿和豆骁劲的身影,他走到另一侧里屋入口,掀起门帘往里一看,只见榻上躺着舒儿,赤着白羊儿般的身子,豆骁劲覆在她的身上,黝黑的屁股蛋子正象捣臼似的忙活个不停。

舒儿纤纤十指在他背上抓来抓去,给溺了水似的,嘴里不断呻吟:“唉呀,受不了,舒儿好舒服,爷用力、再用力……”

豆骁劲一边咬牙切齿地使力,一边低声咒骂:“闭嘴,不许[***],莫要吵醒了我的伙伴。”

庆忌好笑:“这货,说的义正辞严,终究还是禁不住诱惑,到底把她上了。也罢,且让他快活一时再说。”

庆忌摸摸鼻子,放松了脚步走出堂屋,站在枣树下养神,想着沥波湖的替身能否瞒过季氏耳目,想着梁虎子和英淘那一班人能否成功刺杀吴国使节,沉思良久,后边忽听语声,扭头一看,只见豆骁劲系着袍子正走出来,后边跟着舒儿,满脸春色,衣衫不整,手里端着一个陶盆,想是要打水清洗,一眼瞧见他在,豆骁劲顿时有些尴尬地站住,手在背后急打手势,舒儿连忙红着脸,端了盆又逃回屋里。

豆骁劲迎上来,讪讪笑道:“公子,呃……卑下……,那娘们儿一勾引……”

“好啦好啦!”庆忌笑着摆摆手:“懒得理你那狗皮倒灶的事儿,快点收拾停当,咱们去临淄大街上逛逛。”

“是是!”豆骁劲飞也似地逃回屋里,不一会儿穿戴整齐,提了两口剑出来,庆忌与他各佩了口剑在肋下,豆骁劲又去嘱咐了舒儿几句,两人便出了小院,走到了大街上。

走出女闾集中地,两人又扮作贩卖香料的客人,向人打听临淄重要人物的住处。贵族人家,喜欢用铜鹤盛装椒兰香料,使那焚烧时产生的香气装点居处气氛。临淄的富族,都有固定的香料来源,不过临时来到临淄做客的贵人,上门兜售香料生意的商贾,就有很大机会做成买卖,因此二人专门询问这些贵人的住处,并不引人怀疑。

两人一路走,一路打听,通过一些表象,对齐国现在的政局也能有些初步的了解。齐国无疑是富庶强大的,而且表面上看起来非常稳定。作为东方第一大国,足以傲视天下任何一个诸侯,齐公姜杵臼是一代明君,晏婴是一代贤相,君臣相得,治理得齐国仅次于桓公管仲之世。

然而实际上平静之下暗流涌动,危机同样四伏。如今的世道,诸侯公室强于周天子,世家权臣强于诸侯公室,种种危机便也预埋下来,随时一解即发。齐国同鲁国不同的是,齐君还是拥有相当大的实力,并掌握着一支强大的忠于公室的军队的,这使齐君仍能控制住齐国内部的几大世家,并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,制衡彼此。

然而齐国的世家与世家之间,世家与权相之间,照样明争暗斗,犹如地底的岩浆奔涌,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演变成一场大祸。高、栾、鲍、田四大家族一方面明争暗斗,争宠于齐君面前,同时四族又时而沆瀣一气,与齐君面前第一权相晏婴争权夺利,做殊死斗争。晏婴也算极有手腕的一位宰相,面对四大家族乃至许多依附于四大家族的贵族宗派们的联手攻击,他总能有惊无险,稳占上风。

这些内部倾轧,几方势力都有意识地把它藏于幕后,瞒着普通的庶民,瞒着高高在上的齐君,并不愿意让他们知道彼此之间的矛盾,所以这次晏婴大寿,那些对晏锉子恨之入骨,巴不得他一口气不上来,就一命呜呼、驾鹤西归的世家家主们,都维持着彼此表面上的客气和热情,纷纷携带重礼赶到临淄,参加他的大寿喜宴。

因为这些贵族家主都有各自的封邑,许多人在临淄并没有自己的别居住处,所以目前这些赶赴都城的贺客贵人大多住在城东馆驿之中,一时间那里贵人云集。庆忌与豆骁劲问明鲁君姬稠也住在馆驿区,便一路向那里行去,观察附近环境,打探鲁君姬稠的具体住址。

前方出现一片馆宇楼阁,过了前边那座桥,就要步入馆驿区了,此处的戒备明显森严起来,除了各大世家的家将武士守住一座座馆驿,还有晏婴派来的齐国公室士兵维持秩序。桥这边人流如潮,桥那边走动的人却寥若晨星,看这情形,并不易混进去。

庆忌正随着人流慢慢行走,观察着对面的情形,后边十余辆马车驶了过来,高头大马,香车宝饰,车上帘笼垂下,也看不出又是哪位贵人到了,庆忌与豆骁劲忙避到路旁。

豆骁劲低声道:“公子,看这情形不太好办啊,对面戒卫森严,河水离馆驿区有百十步的空间,一走过去,便先要被人发觉了。”

庆忌点点头,看着高高的车轮辘辘而过,他心中忽地一动,低语道:“众目睽睽之下,这样是过不去的。许多世家贵族今曰刚刚赶到临淄,有的来的晚些,有的先去探亲访友,会在晚上才到。我们晚上来,或可想办法藏身车下混进去。”

两个正低语着,头顶“啪”地一声炸鞭脆响,一辆马车上的车夫高声喝道:“站远些,站远些!”两人怕引人注意,急忙又向旁闪了闪。

任若惜坐在车内痴痴出神,眉宇之间一片淡淡的忧伤,听到呼喝声,她不经意地向外面瞟了一眼,隔着帘笼隐约看见一个男子背影,竟然酷似她梦中所思之人。任若惜娇躯一震,几乎便要掀开帘笼高声唤他,但是手指触及竹帘,一下子又清醒了过来:“唉,我真是糊涂了,他……他怎么可能在这里……”

任若惜叹息一声,按紧胸口,心中隐隐有些作痛,她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父亲信中的话:“女儿,吴王近来忙于伐楚迫鲁,铲除后患,似无对付我任家之意。但为父献兵甲器具于他测其心意,阖闾神色淡淡,不喜不愠,令人难以揣度心意。相国伍员,心姓凶狠,为人果决,但有一丝隐患,绝不放过,乃目不揉沙的人物。有此一君一臣,为父预料,一俟外患解除,任家灭顶之灾至矣。

如今掩余、烛庸已败,吴军陈军边境以制鲁,阖闾外患一去,屠刃必将加诸我任氏一门,勿必尽快寻一退路,否则任氏满门,上下千余族人,恐怕将落得个男丁尽绝,女子尽充奴婢的下场。

齐国望族,国、高、栾、鲍、田等诸大族均可攀交。其中,田家家主位居齐国上卿,田姓旁支孙氏家主孙凭是齐国中卿,田家庶支出身的田穰苴爵虽是下卿,却官至司马,兵权在握。一门三卿,权柄极重。

孙氏乃田姓旁支,与我任家又同为乐安名门望族,为父听说,孙凭有子,名武字长卿,正当壮年,博学多才,且尚未婚配。故此为父已修书于家主,央其出面为女儿说亲,若与孙氏结亲,便可依附田氏,则我任家后顾无忧矣。”

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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