拓跋青澜想了想,说道:“这件事,希望首长替我保密。我不希望阿雪和那几个兄弟跟着我冒险——如果他们愿意留在新四军,就请收留他们;如果他们不愿留下,就让他们离开!另外,请尽快派人和‘卧龙山’取得联系,做好孟贞和刘昶的工作,那个地方,绝不能落到小鬼子手里!”
话说到这个份儿上,钟团长知道拓跋青澜去意已决,无可挽回。看到拓跋青澜转身要走,他的喉结滚动两下,重重叹口气,说道:“阿澜……我去送你!”
杨辉说道:“还是我去送阿澜吧——你张大团长出去,恐怕全团都得惊动,怎么瞒得过阿雪他们?”
钟团长想想,说道:“阿澜,好兄弟,一路保重……”
鲁部长追出去,在拓跋青澜耳边轻轻说几句话,拓跋青澜点点头,和杨辉一起消失在门外。
云雪和高原等人被苗奎武拉走,都不在屋子里。拓跋青澜收拾好东西,忽然看到陆家宜出现在背后,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,一句话也不说。
拓跋青澜刚想说什么,陆家宜飞快跑出去,一眨眼的工夫,就背着自己的东西,像羚羊似的跑回来。
拓跋青澜感到头皮一阵发麻,问道:“小宜,你想干什么?”
陆家宜嘴角浮起一抹微笑,反问道:“你要干什么?”
“我有事离开两天……”
“我跟你一块去!”
“这次你必须留下,不能跟着我!”
“我说过,这辈子一步都不会离开你!”
“小宜,听话!我这次真的不能带你……”
陆家宜扔下包裹,拔出短刀,顶着自己的喉咙,说道:“阿澜,你信不信我真的一刀刺下去?”
拓跋青澜生气道:“小宜,你在逼我动手吗?”
泪珠涌上陆家宜的眼眶,“我知道打不过你……可我告诉你,如果你丢下我,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活着的陆家宜!”
拓跋青澜彻底无语,他知道陆家宜的性格,说到做到,刚烈决绝。他叹口气,说道:“小宜,我要回家……而且这次真的很危险,我不能连累你!”
“我不怕——不管发生什么,我都会陪着你!”
杨辉走进来,看到陆家宜用刀架着脖子,吓一大跳,他听到陆家宜和拓跋青澜的对话,眼珠一转,说道:“阿澜,就让小宜陪着你吧!你一定要记住,这次回去,不是你一个人在拼命,还有小宜。为了能让她活下来,你务必三思而后行!”
拓跋青澜明白杨辉的意思,点点头,带着陆家宜悄然离开新四军根据地。
夜色凄迷,拓跋家静寂无声。拓跋涵的灵堂内帐幔拂动,挽联如雪。拓跋家名重江南,拓跋涵死后,很多人包括工商联等各界名流都送来花圈和挽联,而且不惧危险亲自到拓跋家吊唁,让日本人再一次见识到中国人不可欺侮的民族精神。为阻止越来越多的人到拓跋家祭奠拓跋涵,日本宪兵队和岚城警备队干脆设立岗哨,把拓跋家围起来。
灯烛摇曳,拓跋嫣儿跪在灵柩前,望着父亲的遗像,泪流不止。
两个月来,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迭遭打击,先是哥哥神秘死去,接着就是最敬爱的父亲被日本人毒杀,母亲一病不起,爷爷正值风烛残年,偌大的拓跋家只剩下柔弱的她苦苦支撑,她的心中充满仇恨,充满对父亲和哥哥的思念。白天,她强颜欢笑,绝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悲伤和软弱。她要让所有人明白,拓跋家是坚强的,哪怕剩下最后一个人,也不会向无耻的侵略者屈服。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,她才会流露自己内心的伤痛和绝望。她多么想念哥哥啊——从林若依那里,她知道哥哥就是名震江南的“鬼刺”,从岚城到皖南,杀得鬼子闻风丧胆。当她知道真相时,她笑了,笑着笑着眼泪便涌出来,她想擦去泪水,岂知越擦越多,最后变成撕心裂肺的痛哭。她的哥哥是顶天立地的英雄,小鬼子算什么?在哥哥面前连蟑螂都不如!她为有这样的哥哥而自豪!可是哥哥死了,爸爸又被日本人毒死,谁来为父亲报仇?谁又可以撑起这个风雨飘摇的家?看着父亲的遗像,拓跋嫣儿的心在泣血:“爸爸,你在哪里?能不能听到我说话?……爷爷老了,妈妈病了,我怎么办?……您见到哥哥没有?如果见过他,就让他回来……我要哥哥回来,帮您报仇,杀光可恶的东洋鬼子……”
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,拓跋青澜连头也没回,冷声道:“滚出去——别站在这里弄脏我父亲的灵堂!”
身后那人没有说话,一只手轻轻放在拓跋嫣儿肩上。
拓跋嫣儿触电似的跳起来,陡然转过身,怒视着面前的日军中尉,吼道:“拿开你的狗爪子,不想死的话,立即给我滚——敢碰我,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……”
“嫣儿……”“日军中尉”叹息一声,轻轻叫道。
听到熟悉的声音,拓跋嫣儿浑身剧震,如遭雷击,她的面前,竟然是天神一般的哥哥!她使劲儿揉揉眼,猛地跳起来,扑到拓跋青澜怀里,惨叫道:“哥哥……”身子一软,天旋地转,竟晕过去。